“我是垃圾!”
当你听到朋友这样说,你会怎么回应?
大部分人可能会赶紧开导:“诶,别这样埋汰自己呀,你其实已经很棒了!” 或者说,“我有这个那个办法,帮你想开点!”但往往这样的劝说并不能落到对方心里,人家反而会觉得自己连安慰和鼓励都听不进去,是不是没救了,烂爆了,更垃圾了。我自己不时也会有这样的声音。
某一天,在我又开始说“我是垃圾”的时候,我脑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平静、温和的声音,回复了一句: “垃圾也分很多种呀,是臭水沟那种,还是你家的厨余垃圾?或是工业废物?” 是哦!我被这个问题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和探索欲。
于是我沉下心来体会我(觉得自己)很垃圾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景象,也真跑去搜了搜各种垃圾的图片。 我发现,对于家里或者街边的食物包装袋那种垃圾,我并没有太大认同感。它平凡,日常,琐碎,虽然残留的重口味酱汁里也有我喜欢的烟火气,但总体来说,不是我自认的那种垃圾。
太多死亡和消毒水的气息。好像也不是我。
不过这种打了包之后花花绿绿的医疗垃圾倒有点我的味儿。就算是废物,也不妨碍包装得花哨点。
看是浪吞噬我,还是我淹没浪。
它首先在我心里浮出,之后去搜索,竟然找到类似的——
一大座垃圾山。
嘲笑一切人模狗样。
在这样的垃圾面前,我变得坦白,谦卑,赤裸,羞涩,失语,臣服。 它跟壮美的夕阳如此格格不入,又如此诡异地合二为一。
我属于这样的无名。
原来“我是垃圾!”这句话,牵引着我,发现了我内心深处的审美偏好,而审美,是最接近于个人真相的东西。 从今往后,在“我是垃圾”这句话面前,我无需再自我安慰,也不必再被它吓到了。
“哪种垃圾” 这个问题,也可以延伸至人类的种种情感、思绪和生命体验——
“哪种绝望?是沙漠里频频看到海市蜃楼那种,还是困在岩洞里没人救?” “哪种烦?是想把自己反锁起来,还是想跟她正面大吵一架?”
你看,只是两个字,“哪种”,只是一个问题,只是一些选项,就能把自己和对方的好奇心都调动起来,进入一个品酒师般专注的心流状态。 而好奇的友邻,是正念、敞开、慈悲和爱。它会让你毫不费力地忘记评判、不急着寻找解决办法—— 可不是嘛,既然垃圾都能当成酒来品,还急着改变什么呢!
越来越觉得,Circling的本质,就是搁置粗浅的评判,成为人类体验的品酒师。
品酒师面对一杯酒,会摇晃酒杯,看它的颜色、挂杯的质地,闻它的气味,品味它在舌头不同位置的味道,等待片刻,再看它是否回甘,是否层叠。 她不会说,“这是一杯红酒”。她也不会满足于只是说,“这酒好”、“这就不好”。 她会在好和不好之外,开启一个属于美学的空间。
人类体验品酒师也一样,当一个人(包括自己)表达某种感受和想法时,不会满足于对方所说的字面意思。也不会径直下判断说,这个想法好,那个感受不好。
品「身而为人」这杯酒,是Circling的精髓,也是它的基本功。 它的底色是好奇,却比好奇更细腻,更有情趣,更重感官。 “哇!那到底是一种什么体验?”
例如,当一个人说,“我好难受”,Circling品酒师会带着好奇心追问:难受,哪种难受?晕眩的那种?窒息的那种?反胃的?紧绷的? 它让你此刻的呼吸变成什么样子了?它想带着你的眼睛往什么方向看?你感觉自己被它吞噬了,还是在它外面?
它会自然让谈话的速度慢下来。而你的慢慢品,不急着提问题和给答案,也会感染到其他人,让大家一起进入微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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